索罗斯和王阳明，都是一流交易员、三流哲学家
在我心里，他们都输给了凯恩斯，一位 "一流交易员&一流哲学家"。
文| 李蓓
上海半夏投资创始合伙人
最近看到一篇文章，是索罗斯身边的一位朋友描写索罗斯的日常。其中说索罗斯很喜欢王阳明，称他为“行动的哲学家”。
看到这里我不觉莞尔一笑。足够强大的人，最爱的其实都是自己。他们能够欣赏的人，往往就是跟自己很相似的同一类人。在我看来，索罗斯和王阳明就是一类人，都是行动的哲学家。行动的成就，远大于哲学的成就。
在金融市场领域，哲学家的工作由经济学家担当，行动派的工作由交易员担当。
纯粹的经济学家和纯粹的交易员经常是互相鄙视的。
大交易员认为经济学家酸腐，自己不放钱进去赌只是瞎忽悠别人，年收入上限也就200万美金，不过是自己一天的盈亏。经济学家则认为交易员没有系统的理论基础，没框架，没有节操。交易行为都是动物精神在冲撞，猴子在扔飞镖，最后成功的人也就是概率的结果而已。
在去夜总会这个事情上，也能够看出这两类人的差异。男性经济学家和男性交易员在这种事情上，总体有同等程度的需求。以我的样本来看，经济学家作为一个整体，热爱黄段子的程度，其实是高于交易员的。但经济学家们觉得自己是个文人、谦谦君子，往往会不好意思说出来，更不好意思带女性同行一起去夜总会。男交易员则往往会毫不介意带着女交易员和女分析师也去夜总会，自己很坦荡很自然的点一个公主陪唱，然后甚至不介意给你也点个男公关。
有一类人位于中间，他们一半是交易员，一半是经济学家，也就是索罗斯说的行动的哲学家。这一类人既看重理论框架，同时尊重市场的动物精神。他们热爱市场、乐于亲自下场冲浪其中。索罗斯就是这样的一位，凯恩斯也是这一类，我自己也算这一类。如果王阳明的工作是金融市场，那他也是这一类。
但这一类人中也有侧重，我自己的理解：索罗斯和王阳明属于交易员属性明显大于哲学家属性那种。行动能力特别强，哲学水平其实也就一般。也就是，他们都是一流的交易员，三流的哲学家。
作为哲学家，王阳明提出了心学。心学的确反应了人的精神与外物互动中一个有趣的点，体现了“人的主观能动性”。但是客观的说，跟其它成体系的哲学思想比，心学是片面的局部的哲学思想，不系统，不完整，也有点绝对。以至于在我们的中学的课本中，王阳明的心学一直是一个被批判的对象。
至于王阳明的“知行合一”，与其说是一种哲学思想，还不如说是一种人生态度而已。相当于告诉每一个学习金融市场理论的学生，你们不能光做分析师经济学家，也都要去市场上玩玩。
如果仅仅从哲学成就来看，我觉得王阳明应该只是一个三流哲学家。
但王阳明依然非常令人尊重，从古至今有着大批的粉丝。主要就是因为他在政治军事生涯中，实现了卓越的成就。包括平定江西民乱，平定洪都宁王之乱，平定西南部的思恩、田州土瑶叛乱和断藤峡盗贼等到。
平乱这种超级任务，一般人做到一件，就够骄傲一辈子，王阳明居然连着做了三件。这相当于，金融危机市场血流成河的时候，你看对做对赚了一倍；然后你居然连着做对了三次金融危机。
所以，王阳明在政治军事生涯上，是一个一流的交易员。
我们再来看索罗斯。大家都知道索罗斯热爱哲学，深受波普尔的思想的影响，甚至曾经暂停投资工作专业研究哲学3年。索罗斯的哲学成果是什么呢？
反身性理论。
反身性理论的确道出了市场运行中的一些真相。市场参与者对市场的认识及他们基于此的行为，会反过来对市场产生影响。市场不会停留在所谓的基本面隐含的均衡价格，而总是偏离。在极端情况下，就是泡沫和崩溃。反身性理论跟王阳明的心学，在本质上很像，强调了世界中人的作用。但同样，我理解这也是一个局部理论。没有完整的框架，不够系统。
而在用正常的经济分析框架来分析经济运行时，我觉得能看出索罗斯（至少是当年的索罗斯）对宏观经济的认识比较线性，系统性也略差。
举个例子：索罗斯在金融炼金术的第七章，讨论“里根的大循环”。当时的经济背景：里根政府在财政上非常积极，一边减税，一边搞星球大战，军备竞赛。但是联储主席沃尔克则非常鹰派，对货币数量严格控制。经济上能看到的表现是：美国贸易逆差扩大，经济先调整后复苏，利率上升到异常的高度，美国汇率走强。
对于宏观经济总体水平，索罗斯的看法是：
财政刺激的正面影响 > 逆差扩大对经济的负面影响 → 经济总量上升
然后对于汇率，索罗斯的看法是：
逆差扩大的负面作用 < 投机资本流入+非投机资本流入的支持 → 美元汇率上升
这种将影响一个经济变量的，正面和反面力量，简单比较力量大小，然后加总合力，判断经济变量方向的做法，在宏观经济分析里，我认为是局部的，线性的，不够系统的。尤其当两个影响因素方向相反时，则并不容易得到正确的结论。
在这个具体的案例里，根本的驱动是财政刺激和货币紧缩。作为一个内需主导的大国，异常高的财政刺激国内需求，自然会挤出私人投资，自然也会挤出国外需求。然后货币还紧缩，自然就会出现异常的高利率，高利率自然会带动资本流入。在中短期，资本流动是比贸易项波动更大，对汇率更主导的因素，所以汇率上升。
所以，区别于外向型的小国，在美国这样的内需主导的大国，贸易逆差是财政刺激下，国内需求扩张，经济总量扩张的结果。它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原因，不是外生的影响经济总量的一个因素。
现在我们拿索罗斯和凯恩斯比较。我认为凯恩斯是一流哲学家，同时也是一流交易员。
凯恩斯是有史以来全世界最杰出的，无论对经济理论还是现实的世界经济运行都是影响最大经济学家，在理论和框架上的成就远胜于索罗斯。他在金融市场的投机也成绩不菲，令自己非常富裕，但离世界顶级富豪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，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跟索罗斯相比显得差一些。
那是否凯恩斯的行动能力（交易能力）明显弱于索罗斯呢？我的理解应该并不是这样。
凯恩斯提出了非常系统的，框架完整的，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宏观经济学理论，并用这种理论框架指导自己在金融市场的投机，可以说凯恩斯其实就是宏观交易员的鼻祖。在对市场心理的认识上，也非常深刻，他在《通论》里提出了著名的选美理论。金融投资如同选美，在有众多美女参加的选美比赛中，如果押中了谁能够得冠军，你就可以得到大奖。你应该怎么猜？凯恩斯告诉我们，别押注你认为最漂亮的美女，而应该判断大众会选哪个美女做冠军。
如果让我评价，我认为凯恩斯的投机能力是胜于索罗斯的。凯恩斯一边忙于学术，一边忙于协调国际间大大国经济事务，一边顺便在市场里投机，就赚了很多钱。
为什么他在交易上的成就没有那么大，以至于变成世界顶级富豪呢？
对于一个人认清了世界的本质，掌握了经济金融运行的规律的人来说，赚足够花的钱是一个轻松愉快的事情。但变成世界顶级富豪，则是一个很劳累、很辛苦，需要持续坚持很多年，不休息不停步的的马拉松长跑。
我们站在凯恩斯的角度帮他想一下，凯恩斯出身名门，一开始就是天才少年，精通数理化，在古典文学上也体现出非凡才华，全身透着一股艺术气质，粉丝无数，男女通吃。在他的盛年，在经济学术领域，世界政治经济中，都实现了非常大的成就，在全世界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。他的社会地位已经不亚于世界首富，他的粉丝也不少于世界首富。他的感情生活也极其丰富多彩，既有女性爱人，又有男性爱人。然后他又不缺钱花。那他还怎么会有动力一定要变成世界顶级富豪呢？
所以，对于凯恩斯这种百年一遇的顶级人类。他拥有了足够的智慧，足够丰富的人生体验，足够饱满的情感经历。哲学，经济学，文学，艺术，爱情，都能给他的内心极大的满足。所以，对他来说，对金钱的需求反而会低一些。因为他并不需要镀金的电梯，镶金的马桶，成群结队的超模女朋友，这些浮华但其实意义不大的东西，来满足自己内心的幸福感。
在追求辅佐圣君这个个人职业道路上，孔子是一个失败的交易员，但他是一个一流的哲学家。在类似的职业道路上，王阳明是一个一流的交易员，但他只是一个二流的哲学家。站在此刻，孔子为更多人尊敬和铭记。
同样的，千年以后，一流交易员+三流哲学家索罗斯可能已经被大部分人遗忘了，但一流经济学家凯恩斯度会被历史和后人铭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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